第99章
“娘？”颜文田看了看跑出去的颜爻卿,又回头看了看同样是满脸着急的其他兄弟,再看看一脸淡定的辛氏和颜老头,他竟是有些糊涂,有些迷糊，有些明不明白了。
从小到大颜家兄弟甭管干什么都护着自家最小的弟弟,哪怕是现在颜爻卿已经成亲了，可那也是他们这些当哥哥的弟弟，那也是家里头唯一的小哥儿,那也是当哥哥的护着长大的弟弟啊。
现在不应该家里的兄弟上去帮忙，叫颜爻卿躲到安全的地方吗？
“你们都在旁边好好看着。”辛氏道,“好好看着,什么都不要说，也不要问。”
颜文田便不说话了,可表情看上去还是很担心。
而冲上去的颜爻卿眼瞅着匪哥和黄四郎两个人都不敌这位既诸大将军,便略微后退一步，喊道：“既诸,你不是想找颜老五吗？我知道颜老五在哪儿。”
“不急,今儿个正好遇上对手，且让我杀了这两个人再把你抓起来拷问拷问也不迟。”既诸身上的盔甲有好几处凹陷,显然外伤可能没有，但身上绝对也受了伤，只是他看上去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依然游刃有余的对付着眼前的两个人，甚至是还有空跟颜爻卿说话。
真不愧是赫赫有名的既诸大将军,匪哥和黄四郎在他面前完全成了乌合之众一样。
“是不急。”颜爻卿再次后退，继续喊，“既诸，你觉得你跟大象比实力如何？”
“那东西我见都没见过，如何比？”既诸满脸不屑，“我长这么大还从未遇到过敌手，这两个汉子倒是不错，可终究是差了些，不是我的对手啊。”
话音未落，既诸忽然加速，手中的刀‘噗’地一下砍到黄四郎肩上，那鲜血洒在地上，一大片一大片的。
原来他还没有用尽全力，到现在也不过是猫戏老鼠而已。
颜爻卿脸色一变，强忍着没有冲上去，而是喊道：“你没见过倒是可以听我说说，那大象一条腿就有上千斤，身体更是跟城墙一样，只要大象抬起脚踩下来，别说是你，就是十个你也得变成肉泥。”
“你说你跟大象比，究竟谁厉害？”
“哈哈哈，有趣、有趣，左右我没见过所谓的大象，自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信我信。”既诸嘴上这么说，可看表情他明显没有这么想，他不过是觉得颜爻卿说的话实在是好笑，这才忍不住哈哈大笑罢了。
他觉得颜爻卿说的不是真的，也觉得颜爻卿这个人就跟那些给人逗乐子的戏子似的，而且还是有趣的戏子。
“我就知道你不信，其实我也不信。”颜爻卿笑眯眯道，“你说天底下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存在呢？人若是遇上了岂不是只能等死，毫无还手之力？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儿吧？”
“我就想啊，如果我能撂倒那么大的大象，岂不是代表我的能耐已经通天了？”
颜爻卿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他越是这么说，听上去越是不着调，那边既诸反而是不笑了，眼中闪出几分凌厉来。
“哎。”颜爻卿就叹气，“果真能成为大将军的存在都不简单，我这才说了几句话你就不肯相信了。也罢，风向该变了。”
上坡村因为靠着连绵不断的大山，这从山里刮出来的风方向就经常变，刚来上坡村的人定然会以为这风一点章法都没有，但如果是上坡村土生土长的人，那就能轻而易举的分辨出下一刻将会刮什么风。
而就在颜爻卿说完这句话的瞬间，风向便当真是变了。
既诸站在下风口，而颜爻卿则是站在上风口。
“老五？”黄四郎惊疑不定地看着颜爻卿。
“除了这个我也暂时想不出更好的手段啊。”颜爻卿道，“这回可能要连累你们俩了，正好到时候包扎伤口的时候疼……”
这话说的乱七八糟的，在场的除了颜爻卿和黄四郎以外没有人懂。
但既诸的反应实在是快，虽然他到现在还不知道颜爻卿要用什么手段，但这并不妨碍他后退。
暂且推开，若是有自己对付不了的手段，现在他就能活命了，若是颜爻卿只是耍花招而已，那他再杀回来也不迟。
只是既诸虽然很谨慎，反应也很快，但他终究是慢了一步。
天生力大无穷，力能扛鼎，甚至是只凭借一个人的力量就能拔起一棵大树的既诸，忽然就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完全没了，他甚至是站不起来，身体飞快地变软，很快便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就这么轰然倒地。
旁边黄四郎和匪哥也相继倒下。
颜爻卿站着没动，下一瞬，忽然有一股狂风刮来，刮的他站都站不稳，他这才冲上去手里头拿着个东西对着既诸扎了一下，这才去看黄四郎和匪哥。
“老二你们快来帮忙。”颜爻卿冲着后面喊。
颜文田没有犹豫的跑过来，问：“老五，他是既诸？既诸又是谁？这个都不着急说，咱们先进山，村子里现在已经空了，大家都进山了，爹娘特地绕过来找你……”
后面颜文车和颜文宇跑过来，默契的扶起匪哥。
颜文田扶着黄四郎。
颜爻卿看了眼地上的血迹，赶忙弄了些土覆盖，也没顾得上说什么，又跑过去看既诸。
那边辛氏领着小辛氏、刘哥儿、宁哥儿都没过来，几个人都是脸色惨白惨白的，倒是也没大喊大叫，都强忍着呢。
倒是颜老头咳嗽一声过来，看了眼既诸道：“不像是好人，杀了吧。”
“爹？”颜爻卿猛的抬头看颜老头，哪怕是他早就知道自家爹娘应当不是一般人，可等他真的听到颜老头这般说话的时候，还是惊讶的无以复加。
颜家是上坡村多少年的老农户，整日里就是侍弄地里的拿点活计，攒点粮食换钱，攒点钱给家里的兄弟娶媳妇，寻常情况下等家里的兄弟都有了孩子，等孩子长大了，过得应当还是这样的日子才对。
偏偏现在颜老头十分轻描淡写的说了一个字‘杀’。
“杀了他要弄出人命的。”颜爻卿道。
他可以自己把钱到手那些土匪全都杀了，因为那样的话责任都在他身上，如果出事的话，所有的事情都压在他身上，都是他一个人担着，但是现在不一样，现在关系到颜家所有人。
“爹，老大他们都还看着呢。”颜爻卿想了想道，“要不你们先进山，给我留下记号，回头我自个儿找过去。”
就算现在花莲县出事了，就算既诸大将军不是什么好东西，该死，可颜爻卿也还是不想连累家里人。
有事情他可以一个人扛，因为他手段多，总能想法子脱身，可家里这些人不能。
“那便留着他吧，不杀。”颜老头又说，“我去那边等着，你快点。”
颜老头并不打算撇下颜爻卿进山，而是要等他一起。
“这样也行。”颜爻卿想了想道，“这个人虽然危险，但是越烈的马降服以后就越忠诚，我姑且把他看作是一匹烈马，给他一条活路便罢了。”
颜老头便直接走了。
颜爻卿深吸一口气，手腕又是一抖，拿着细细的针在记住身上眨了一下。
片刻功夫既诸的眼珠子便动了动，慢慢睁开眼，在看清楚颜爻卿的瞬间，他瞳孔猛缩。
他的身体还是不能动，但是眼前的视野可以让他轻易地看出来，他现在是躺着的，且身上根本没有知觉，不能动弹。
他已是鱼肉，而眼前这个看上去很弱很弱，他一根手指都能碾死的小哥儿是刀俎。
“你还活着。”颜爻卿道，“且记住，你其实已经死了一次，你这条命是我给的。”
“你也别问我我究竟用了什么手段，你只需要记住，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即可。”
“像我这样弱不禁风的小哥儿都能轻易要了你的命，你说你又强到哪儿去了呢？”
颜爻卿伸手轻轻拍了拍既诸的脸，轻声道，“你且回去吧，回去告诉梅姐儿，就说她若是真想要我的命的话，就亲自来拿，不要躲在后面缩头乌龟一样不敢露面。还有花莲县的那位皇子……他的身份真假我说了不算，不过我知道有个人在寻找真皇子，你且去上坡镇阴秀才府上找一位章赢章大人……”
颜爻卿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忽然回头道：“对了，梅姐儿是不是告诉你很多事？显得她很能耐的样子？难道你就没打听打听梅姐儿究竟是什么人你就信了她的话？快去打听打听吧，要不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既诸还是躺着一动都不能动，他并不知道颜爻卿从哪个方向离开了，也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等他终于能爬起来的时候，周围已经没有了任何痕迹。
上坡村就在不远处，只不过里面空荡荡的，粮食、衣物、牲畜等等全都不见了，外面也没有留下痕迹。
村子周围的田地看上去像是没秋收似的，可只要靠近了就能看出来，秋收其实早就结束了，这些还立在田地里的庄稼也不过是专门做出来哄骗他们的罢了。
周围的村子也都没了人，只有镇上还有零星几个人没离开。
“去镇上。”既诸冷着脸道。
颜家所有人都进了山，上坡村所有人也都是。
虽然是离开家进了山，但日子其实跟以前没多大区别，因为大家都把家里能搬出来的东西全都搬出来了，锅碗瓢盆全都有，临时支个灶台就能烧饭，粮食也都不缺，甚至是很多人家日子过得好，还都带了不少肉呢。
颜爻卿专门买了许多带崽的羊，浩浩荡荡的一大群全都撵了来，每日里都挤了羊奶略微煮一煮，喂给小海喝。
虽然小海没了娘，可天天羊奶喝着，不但没有瘦，反而是胖了些。
这明显是先前冉氏不用心照料孩子，若不然跟着娘亲喝奶总比跟着羊喝奶好。
“作坊的活计都耽搁了。”宁哥儿跑过来找颜爻卿说话，就说，“舟哥他们都惦记着回去重新开工哩。咱们住在村子里的人还有地方跑，像是那些镇上的人怕是没地方去，都只能留在家里。”
“作坊的事儿不着急，只要手艺没忘去哪儿开不了作坊。”颜爻卿就道，“且得先看看局势再说。”
现在家家户户都在山里自己选了块地方住着，可一两天还行，要是一个月两个月的，哪怕是吃喝都有人也熬不住，现在就已经有不少人商量着准备要建房子了。
颜家人口多，占的地方也不小，那边刘哥儿打眼一看宁哥儿在跟颜爻卿说话，便也凑过来。
“老五，先前你是用了什么法子？那汉子力气大得很，便是我上去也会被打飞的。”刘哥儿力气也很大，壮实的跟汉子似的，若是他跑出去跟不认识的人说自己是汉子，定然也不会有人怀疑。
旁边颜文车刚好抱着柴火路过听到刘哥儿这么问，就赶忙跑过来道：“我说你着什么急，咱们俩不是都说好了这事儿得听爹娘的吗？”
“我担心那个汉子还会再来。”刘哥儿忽然道，“咱们都打不过，只有老五有法子，我不得提前问清楚，到时候也好知道怎么办？”
也不知道是因为在山里过了几日，环境改变了的缘故，还是因为家中忽然出事把刘哥儿的脑子给刺激了的缘故，他竟是脑子忽然灵光不少。
颜爻卿觉得很欣慰，便道：“既然刘哥儿问起来，咱们便去找爹娘说说这个事儿吧。”
“好。”刘哥儿赶忙站起来，他终究还是没有多想颜爻卿的事究竟是多么大的事。
颜文车有些担忧地看了眼颜爻卿。
颜爻卿冲着他微微摇头，又笑了下。
“罢了。”颜文车转身就走。
很明显颜爻卿有颜家兄弟都不知道的秘密，至于这究竟是什么秘密，从小看着颜爻卿长大的兄弟们竟然都是一无所知，可偏偏辛氏和颜老头仿佛知道什么的样子。
再加上当初忽然来投奔表态的流水村流家三兄弟，这也太蹊跷了些。
这些事颜家兄弟不是不知道，不是没察觉到，他们只不过是习惯性的选择相信颜爻卿，相信辛氏和颜老头而已。
只是现在颜爻卿忽然要说这个事儿，颜文车又有些胆怯起来。
颜家其他兄弟又何尝不是如此，可这件事就摆在前面，迟早会说个清楚明白，躲是躲不过去的，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你那两个兄弟还不打算走？”在说正事以前，颜爻卿问了句黄多金和黄多银。
“撵不走。”黄四郎现在脸色还惨白惨白的，当初被既诸砍的伤口深可见骨，虽然包扎很及时，但养伤的过程是很痛苦的，经常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可旁人也帮不上什么忙。
再加上自从隐约猜到可能要出事以后，黄多金和黄多银就打定主意赖着不走了。
他们也不傻，便是回去黄家又能做什么呢？要粮食没粮食，要银子没银子，家里人还都好吃懒做，骂人嚼舌根有的是本事，可要叫他们下地干活就不行了。
与其回家吃苦受累，那倒是不如赖着颜家，好歹他们兄弟俩眼睁睁的看着颜家收了多少粮食，知道肯定是不会饿肚子的。
这会子黄多金和黄多银自个儿找了个地方住着，每天过来要粮食，辛氏或多或少都给了些，也没怎么强硬的撵他们走，其一是因为这毕竟是黄四郎的兄弟，外面情况不明，不能撵他们去送死；其二，如果黄多金和黄多银出去以后暴露上坡村众人躲藏的位置，那到时候可麻烦了，与其那样倒是不如暂时养着这两个人。
“不想走就不走，给他们一口吃的也无妨。”颜爻卿就道，“行了，现在说正事吧。”
可说起正事，似乎任何事都是正事，那又应该从什么地方说起呢？
颜爻卿见着没人说话便笑眯眯道：“爹娘，那既诸大将军可不是个好东西，我把他放走了，你们觉得咋样？”
“那是他命不该绝。”辛氏就道。
“那如果我杀了他呢？”颜爻卿又说。
颜老头便道：“那是他罪有应得。”
似乎不管颜爻卿做什么，造成什么结果，在辛氏和颜老头眼里都是理所当然的。
这并不是因为辛氏和颜老头宠爱颜爻卿已经到了疯魔的程度，事实上在大是大非上面，辛氏和颜老头一直都很看重，也把颜家兄弟都教的很好，至少兄弟几个都没有坏毛病，哪怕是颜文车几个因为菌菇酱作坊赚了点钱，也是想着给屋里的媳妇、哥儿置办点东西，而不是想着去做那些坏事儿。
可偏偏对于颜爻卿的所作所为，辛氏和颜老头看上去确实是反常了些。
“以我现在的身份，那么做其实是不合适的。”颜爻卿道，“也就是现在花莲县乱了些，否则我现在定然要被抓去大牢定罪的。”
“不会。”辛氏斩钉截铁道，“不会。”
“为什么不会？娘，现在能说了吗？”颜爻卿目光灼灼地看向辛氏。
那么多不能说的秘密，有许多颜爻卿推断都推断不出来，他心里头实在是着急，所有的秘密都不知道，哪怕是知道一点苗头，知道一星半点的也好啊。
距离颜家不远的地方，林大夫坐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抬头看天，徒弟在旁边陪着。
两个人也在小声说着话。
“要变天了。”徒弟道，“黄四郎似乎没做什么，他一直在绕着老五转。”
“紫微帝星变了。”林大夫轻声道。
“什么？”徒弟没有听清楚。
林大夫却没有重复，而是继续说，“明明灭灭，是神是魔转变只在一瞬间。”
“是老五？”徒弟有些明白了，又有些不敢置信，他并不知道颜爻卿处理了既诸，并且放走了他，此时他只觉得林大夫的话十分荒唐，“县上不是也有一位皇子？更何况京中还有数位，虽然……老迈，可下面的幼龙都已经长成，应当不会……”
“你不懂。”林大夫道，“我也不懂。”
只有拥有那些记忆的人才懂。
梅姐儿记忆中的黄四郎步步为营，各种交锋，各种绝杀，从来都是精彩绝伦，足够说书的说上三天三夜都不会有重样的，而她也一直想要实现梦中的场景。
原本她以为动用手段把黄四郎弄到身边，再揭开他的身世真相就好，可谁知道仅仅只是这么简单的事儿她都做不到。
而现在整个花莲县在她有意的推波助澜，以及县上那些野心勃勃的人手中已经完全变了样。
听听下面送上来的消息，什么叫所有的村子都空荡荡的，什么叫地里的庄稼已经提前收了？当初派去的差役人数太少，已然是被那些村子里的人给打杀了，他们这是公然反了。
只是花莲县现在实在是缺钱缺人，无暇顾及这些，否则的话这些人一个人都活不了。
“来人。”梅姐儿轻声道，“颜爻卿留不得，此人必成大患！”
同样拥有记忆的高飞花却有一种酣畅淋漓的痛快感觉，他早已知道黄四郎的身份，也知道记忆中的黄四郎最终是要登上那个位置的，可现在黄四郎在做什么？
现在黄四郎完完全全的隐藏在了颜爻卿的光芒之下。
如果说黄四郎是注定的明珠，那么颜爻卿又是什么存在？他是吞噬明珠的鬼。
“你是我儿子。”辛氏道，“颜家排行老五，我亲生的小哥儿。”
颜爻卿微微张嘴，他想说自己还有上辈子的记忆，甚至是现在身上还有上辈子的痕迹，否则他又如何对付既诸，当初又如何对付钱到手，可这样的话他说不出口，一旦他说出来，他就不再是颜家老五了。
“其实现在还不能说……”辛氏又道，“且得等花莲县乱起来，且得等花莲县易主，且得等老五你真正的成长起来，且得等花莲县的百姓全部……认你为主。”
“到那时候，我便原原本本的告诉你。”
“老五，你就是颜家老五，这个错不了的。”
颜爻卿看着这样的辛氏，想着他们平日里相处的点点滴滴，他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因为他想到了一个很不可能的可能。他觉得那很有可能就是真相，又害怕那不是真相。
他张了张嘴，想要问出来，可看着辛氏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睛，他愣是说不出口。
“娘。”颜爻卿喃喃道，“娘……”
“老五，娘知道你受苦了，可这是你必须走的路，便是有人挡在身边也不行。”辛氏看向黄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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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到大颜家兄弟甭管干什么都护着自家最小的弟弟,哪怕是现在颜爻卿已经成亲了，可那也是他们这些当哥哥的弟弟，那也是家里头唯一的小哥儿,那也是当哥哥的护着长大的弟弟啊。
现在不应该家里的兄弟上去帮忙，叫颜爻卿躲到安全的地方吗？
“你们都在旁边好好看着。”辛氏道,“好好看着,什么都不要说，也不要问。”
颜文田便不说话了,可表情看上去还是很担心。
而冲上去的颜爻卿眼瞅着匪哥和黄四郎两个人都不敌这位既诸大将军,便略微后退一步，喊道：“既诸,你不是想找颜老五吗？我知道颜老五在哪儿。”
“不急,今儿个正好遇上对手，且让我杀了这两个人再把你抓起来拷问拷问也不迟。”既诸身上的盔甲有好几处凹陷,显然外伤可能没有，但身上绝对也受了伤，只是他看上去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依然游刃有余的对付着眼前的两个人，甚至是还有空跟颜爻卿说话。
真不愧是赫赫有名的既诸大将军,匪哥和黄四郎在他面前完全成了乌合之众一样。
“是不急。”颜爻卿再次后退，继续喊，“既诸，你觉得你跟大象比实力如何？”
“那东西我见都没见过，如何比？”既诸满脸不屑，“我长这么大还从未遇到过敌手，这两个汉子倒是不错，可终究是差了些，不是我的对手啊。”
话音未落，既诸忽然加速，手中的刀‘噗’地一下砍到黄四郎肩上，那鲜血洒在地上，一大片一大片的。
原来他还没有用尽全力，到现在也不过是猫戏老鼠而已。
颜爻卿脸色一变，强忍着没有冲上去，而是喊道：“你没见过倒是可以听我说说，那大象一条腿就有上千斤，身体更是跟城墙一样，只要大象抬起脚踩下来，别说是你，就是十个你也得变成肉泥。”
“你说你跟大象比，究竟谁厉害？”
“哈哈哈，有趣、有趣，左右我没见过所谓的大象，自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信我信。”既诸嘴上这么说，可看表情他明显没有这么想，他不过是觉得颜爻卿说的话实在是好笑，这才忍不住哈哈大笑罢了。
他觉得颜爻卿说的不是真的，也觉得颜爻卿这个人就跟那些给人逗乐子的戏子似的，而且还是有趣的戏子。
“我就知道你不信，其实我也不信。”颜爻卿笑眯眯道，“你说天底下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存在呢？人若是遇上了岂不是只能等死，毫无还手之力？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儿吧？”
“我就想啊，如果我能撂倒那么大的大象，岂不是代表我的能耐已经通天了？”
颜爻卿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他越是这么说，听上去越是不着调，那边既诸反而是不笑了，眼中闪出几分凌厉来。
“哎。”颜爻卿就叹气，“果真能成为大将军的存在都不简单，我这才说了几句话你就不肯相信了。也罢，风向该变了。”
上坡村因为靠着连绵不断的大山，这从山里刮出来的风方向就经常变，刚来上坡村的人定然会以为这风一点章法都没有，但如果是上坡村土生土长的人，那就能轻而易举的分辨出下一刻将会刮什么风。
而就在颜爻卿说完这句话的瞬间，风向便当真是变了。
既诸站在下风口，而颜爻卿则是站在上风口。
“老五？”黄四郎惊疑不定地看着颜爻卿。
“除了这个我也暂时想不出更好的手段啊。”颜爻卿道，“这回可能要连累你们俩了，正好到时候包扎伤口的时候疼……”
这话说的乱七八糟的，在场的除了颜爻卿和黄四郎以外没有人懂。
但既诸的反应实在是快，虽然他到现在还不知道颜爻卿要用什么手段，但这并不妨碍他后退。
暂且推开，若是有自己对付不了的手段，现在他就能活命了，若是颜爻卿只是耍花招而已，那他再杀回来也不迟。
只是既诸虽然很谨慎，反应也很快，但他终究是慢了一步。
天生力大无穷，力能扛鼎，甚至是只凭借一个人的力量就能拔起一棵大树的既诸，忽然就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完全没了，他甚至是站不起来，身体飞快地变软，很快便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就这么轰然倒地。
旁边黄四郎和匪哥也相继倒下。
颜爻卿站着没动，下一瞬，忽然有一股狂风刮来，刮的他站都站不稳，他这才冲上去手里头拿着个东西对着既诸扎了一下，这才去看黄四郎和匪哥。
“老二你们快来帮忙。”颜爻卿冲着后面喊。
颜文田没有犹豫的跑过来，问：“老五，他是既诸？既诸又是谁？这个都不着急说，咱们先进山，村子里现在已经空了，大家都进山了，爹娘特地绕过来找你……”
后面颜文车和颜文宇跑过来，默契的扶起匪哥。
颜文田扶着黄四郎。
颜爻卿看了眼地上的血迹，赶忙弄了些土覆盖，也没顾得上说什么，又跑过去看既诸。
那边辛氏领着小辛氏、刘哥儿、宁哥儿都没过来，几个人都是脸色惨白惨白的，倒是也没大喊大叫，都强忍着呢。
倒是颜老头咳嗽一声过来，看了眼既诸道：“不像是好人，杀了吧。”
“爹？”颜爻卿猛的抬头看颜老头，哪怕是他早就知道自家爹娘应当不是一般人，可等他真的听到颜老头这般说话的时候，还是惊讶的无以复加。
颜家是上坡村多少年的老农户，整日里就是侍弄地里的拿点活计，攒点粮食换钱，攒点钱给家里的兄弟娶媳妇，寻常情况下等家里的兄弟都有了孩子，等孩子长大了，过得应当还是这样的日子才对。
偏偏现在颜老头十分轻描淡写的说了一个字‘杀’。
“杀了他要弄出人命的。”颜爻卿道。
他可以自己把钱到手那些土匪全都杀了，因为那样的话责任都在他身上，如果出事的话，所有的事情都压在他身上，都是他一个人担着，但是现在不一样，现在关系到颜家所有人。
“爹，老大他们都还看着呢。”颜爻卿想了想道，“要不你们先进山，给我留下记号，回头我自个儿找过去。”
就算现在花莲县出事了，就算既诸大将军不是什么好东西，该死，可颜爻卿也还是不想连累家里人。
有事情他可以一个人扛，因为他手段多，总能想法子脱身，可家里这些人不能。
“那便留着他吧，不杀。”颜老头又说，“我去那边等着，你快点。”
颜老头并不打算撇下颜爻卿进山，而是要等他一起。
“这样也行。”颜爻卿想了想道，“这个人虽然危险，但是越烈的马降服以后就越忠诚，我姑且把他看作是一匹烈马，给他一条活路便罢了。”
颜老头便直接走了。
颜爻卿深吸一口气，手腕又是一抖，拿着细细的针在记住身上眨了一下。
片刻功夫既诸的眼珠子便动了动，慢慢睁开眼，在看清楚颜爻卿的瞬间，他瞳孔猛缩。
他的身体还是不能动，但是眼前的视野可以让他轻易地看出来，他现在是躺着的，且身上根本没有知觉，不能动弹。
他已是鱼肉，而眼前这个看上去很弱很弱，他一根手指都能碾死的小哥儿是刀俎。
“你还活着。”颜爻卿道，“且记住，你其实已经死了一次，你这条命是我给的。”
“你也别问我我究竟用了什么手段，你只需要记住，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即可。”
“像我这样弱不禁风的小哥儿都能轻易要了你的命，你说你又强到哪儿去了呢？”
颜爻卿伸手轻轻拍了拍既诸的脸，轻声道，“你且回去吧，回去告诉梅姐儿，就说她若是真想要我的命的话，就亲自来拿，不要躲在后面缩头乌龟一样不敢露面。还有花莲县的那位皇子……他的身份真假我说了不算，不过我知道有个人在寻找真皇子，你且去上坡镇阴秀才府上找一位章赢章大人……”
颜爻卿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忽然回头道：“对了，梅姐儿是不是告诉你很多事？显得她很能耐的样子？难道你就没打听打听梅姐儿究竟是什么人你就信了她的话？快去打听打听吧，要不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既诸还是躺着一动都不能动，他并不知道颜爻卿从哪个方向离开了，也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等他终于能爬起来的时候，周围已经没有了任何痕迹。
上坡村就在不远处，只不过里面空荡荡的，粮食、衣物、牲畜等等全都不见了，外面也没有留下痕迹。
村子周围的田地看上去像是没秋收似的，可只要靠近了就能看出来，秋收其实早就结束了，这些还立在田地里的庄稼也不过是专门做出来哄骗他们的罢了。
周围的村子也都没了人，只有镇上还有零星几个人没离开。
“去镇上。”既诸冷着脸道。
颜家所有人都进了山，上坡村所有人也都是。
虽然是离开家进了山，但日子其实跟以前没多大区别，因为大家都把家里能搬出来的东西全都搬出来了，锅碗瓢盆全都有，临时支个灶台就能烧饭，粮食也都不缺，甚至是很多人家日子过得好，还都带了不少肉呢。
颜爻卿专门买了许多带崽的羊，浩浩荡荡的一大群全都撵了来，每日里都挤了羊奶略微煮一煮，喂给小海喝。
虽然小海没了娘，可天天羊奶喝着，不但没有瘦，反而是胖了些。
这明显是先前冉氏不用心照料孩子，若不然跟着娘亲喝奶总比跟着羊喝奶好。
“作坊的活计都耽搁了。”宁哥儿跑过来找颜爻卿说话，就说，“舟哥他们都惦记着回去重新开工哩。咱们住在村子里的人还有地方跑，像是那些镇上的人怕是没地方去，都只能留在家里。”
“作坊的事儿不着急，只要手艺没忘去哪儿开不了作坊。”颜爻卿就道，“且得先看看局势再说。”
现在家家户户都在山里自己选了块地方住着，可一两天还行，要是一个月两个月的，哪怕是吃喝都有人也熬不住，现在就已经有不少人商量着准备要建房子了。
颜家人口多，占的地方也不小，那边刘哥儿打眼一看宁哥儿在跟颜爻卿说话，便也凑过来。
“老五，先前你是用了什么法子？那汉子力气大得很，便是我上去也会被打飞的。”刘哥儿力气也很大，壮实的跟汉子似的，若是他跑出去跟不认识的人说自己是汉子，定然也不会有人怀疑。
旁边颜文车刚好抱着柴火路过听到刘哥儿这么问，就赶忙跑过来道：“我说你着什么急，咱们俩不是都说好了这事儿得听爹娘的吗？”
“我担心那个汉子还会再来。”刘哥儿忽然道，“咱们都打不过，只有老五有法子，我不得提前问清楚，到时候也好知道怎么办？”
也不知道是因为在山里过了几日，环境改变了的缘故，还是因为家中忽然出事把刘哥儿的脑子给刺激了的缘故，他竟是脑子忽然灵光不少。
颜爻卿觉得很欣慰，便道：“既然刘哥儿问起来，咱们便去找爹娘说说这个事儿吧。”
“好。”刘哥儿赶忙站起来，他终究还是没有多想颜爻卿的事究竟是多么大的事。
颜文车有些担忧地看了眼颜爻卿。
颜爻卿冲着他微微摇头，又笑了下。
“罢了。”颜文车转身就走。
很明显颜爻卿有颜家兄弟都不知道的秘密，至于这究竟是什么秘密，从小看着颜爻卿长大的兄弟们竟然都是一无所知，可偏偏辛氏和颜老头仿佛知道什么的样子。
再加上当初忽然来投奔表态的流水村流家三兄弟，这也太蹊跷了些。
这些事颜家兄弟不是不知道，不是没察觉到，他们只不过是习惯性的选择相信颜爻卿，相信辛氏和颜老头而已。
只是现在颜爻卿忽然要说这个事儿，颜文车又有些胆怯起来。
颜家其他兄弟又何尝不是如此，可这件事就摆在前面，迟早会说个清楚明白，躲是躲不过去的，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你那两个兄弟还不打算走？”在说正事以前，颜爻卿问了句黄多金和黄多银。
“撵不走。”黄四郎现在脸色还惨白惨白的，当初被既诸砍的伤口深可见骨，虽然包扎很及时，但养伤的过程是很痛苦的，经常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可旁人也帮不上什么忙。
再加上自从隐约猜到可能要出事以后，黄多金和黄多银就打定主意赖着不走了。
他们也不傻，便是回去黄家又能做什么呢？要粮食没粮食，要银子没银子，家里人还都好吃懒做，骂人嚼舌根有的是本事，可要叫他们下地干活就不行了。
与其回家吃苦受累，那倒是不如赖着颜家，好歹他们兄弟俩眼睁睁的看着颜家收了多少粮食，知道肯定是不会饿肚子的。
这会子黄多金和黄多银自个儿找了个地方住着，每天过来要粮食，辛氏或多或少都给了些，也没怎么强硬的撵他们走，其一是因为这毕竟是黄四郎的兄弟，外面情况不明，不能撵他们去送死；其二，如果黄多金和黄多银出去以后暴露上坡村众人躲藏的位置，那到时候可麻烦了，与其那样倒是不如暂时养着这两个人。
“不想走就不走，给他们一口吃的也无妨。”颜爻卿就道，“行了，现在说正事吧。”
可说起正事，似乎任何事都是正事，那又应该从什么地方说起呢？
颜爻卿见着没人说话便笑眯眯道：“爹娘，那既诸大将军可不是个好东西，我把他放走了，你们觉得咋样？”
“那是他命不该绝。”辛氏就道。
“那如果我杀了他呢？”颜爻卿又说。
颜老头便道：“那是他罪有应得。”
似乎不管颜爻卿做什么，造成什么结果，在辛氏和颜老头眼里都是理所当然的。
这并不是因为辛氏和颜老头宠爱颜爻卿已经到了疯魔的程度，事实上在大是大非上面，辛氏和颜老头一直都很看重，也把颜家兄弟都教的很好，至少兄弟几个都没有坏毛病，哪怕是颜文车几个因为菌菇酱作坊赚了点钱，也是想着给屋里的媳妇、哥儿置办点东西，而不是想着去做那些坏事儿。
可偏偏对于颜爻卿的所作所为，辛氏和颜老头看上去确实是反常了些。
“以我现在的身份，那么做其实是不合适的。”颜爻卿道，“也就是现在花莲县乱了些，否则我现在定然要被抓去大牢定罪的。”
“不会。”辛氏斩钉截铁道，“不会。”
“为什么不会？娘，现在能说了吗？”颜爻卿目光灼灼地看向辛氏。
那么多不能说的秘密，有许多颜爻卿推断都推断不出来，他心里头实在是着急，所有的秘密都不知道，哪怕是知道一点苗头，知道一星半点的也好啊。
距离颜家不远的地方，林大夫坐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抬头看天，徒弟在旁边陪着。
两个人也在小声说着话。
“要变天了。”徒弟道，“黄四郎似乎没做什么，他一直在绕着老五转。”
“紫微帝星变了。”林大夫轻声道。
“什么？”徒弟没有听清楚。
林大夫却没有重复，而是继续说，“明明灭灭，是神是魔转变只在一瞬间。”
“是老五？”徒弟有些明白了，又有些不敢置信，他并不知道颜爻卿处理了既诸，并且放走了他，此时他只觉得林大夫的话十分荒唐，“县上不是也有一位皇子？更何况京中还有数位，虽然……老迈，可下面的幼龙都已经长成，应当不会……”
“你不懂。”林大夫道，“我也不懂。”
只有拥有那些记忆的人才懂。
梅姐儿记忆中的黄四郎步步为营，各种交锋，各种绝杀，从来都是精彩绝伦，足够说书的说上三天三夜都不会有重样的，而她也一直想要实现梦中的场景。
原本她以为动用手段把黄四郎弄到身边，再揭开他的身世真相就好，可谁知道仅仅只是这么简单的事儿她都做不到。
而现在整个花莲县在她有意的推波助澜，以及县上那些野心勃勃的人手中已经完全变了样。
听听下面送上来的消息，什么叫所有的村子都空荡荡的，什么叫地里的庄稼已经提前收了？当初派去的差役人数太少，已然是被那些村子里的人给打杀了，他们这是公然反了。
只是花莲县现在实在是缺钱缺人，无暇顾及这些，否则的话这些人一个人都活不了。
“来人。”梅姐儿轻声道，“颜爻卿留不得，此人必成大患！”
同样拥有记忆的高飞花却有一种酣畅淋漓的痛快感觉，他早已知道黄四郎的身份，也知道记忆中的黄四郎最终是要登上那个位置的，可现在黄四郎在做什么？
现在黄四郎完完全全的隐藏在了颜爻卿的光芒之下。
如果说黄四郎是注定的明珠，那么颜爻卿又是什么存在？他是吞噬明珠的鬼。
“你是我儿子。”辛氏道，“颜家排行老五，我亲生的小哥儿。”
颜爻卿微微张嘴，他想说自己还有上辈子的记忆，甚至是现在身上还有上辈子的痕迹，否则他又如何对付既诸，当初又如何对付钱到手，可这样的话他说不出口，一旦他说出来，他就不再是颜家老五了。
“其实现在还不能说……”辛氏又道，“且得等花莲县乱起来，且得等花莲县易主，且得等老五你真正的成长起来，且得等花莲县的百姓全部……认你为主。”
“到那时候，我便原原本本的告诉你。”
“老五，你就是颜家老五，这个错不了的。”
颜爻卿看着这样的辛氏，想着他们平日里相处的点点滴滴，他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因为他想到了一个很不可能的可能。他觉得那很有可能就是真相，又害怕那不是真相。
他张了张嘴，想要问出来，可看着辛氏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睛，他愣是说不出口。
“娘。”颜爻卿喃喃道，“娘……”
“老五，娘知道你受苦了，可这是你必须走的路，便是有人挡在身边也不行。”辛氏看向黄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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